曾子的“慎獨”
作者:馬愛菊
來源:《光亮日報》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庚子仲春十六日辛亥
耶穌2020年3月9日
“慎獨”是儒家之為儒家的一個主要思惟符號。梁漱溟師長教師甚至斷論:“儒家之學只是一個慎獨。”(《人心與人生》)先秦文獻中常見“慎”,而“慎獨”一詞則源出于和曾子親密相關的《年夜學》,牟宗三師長教師斷定曾子就是首創者:“慎獨這個觀念孔子沒講,孟子也沒講。假如你要追溯這個觀念的歷史淵源,那當該追溯到誰呢?當該是曾子。”(《中國哲學十九講》)探討曾子的“慎獨”觀,有著獨特的思惟史的認知意義,特別是對于懂得儒家而言。
《年夜學》第六章中,先后兩次出現了“慎獨包養網站”一詞。前者:“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正人必慎其獨也!”后者:“君子閑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正人而后厭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包養感情。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此謂誠于中,形于外,故正人必慎其獨也。”
文中“慎獨”之“慎”,本義是“謹”,許慎《說文解字》:“慎,謹也,從心真聲。”又有“誠”台灣包養網之義,《包養條件爾雅》:“慎,誠也。”而“獨”則與群相對,意為孤處,段玉裁《說文解字注》釋為“獨而不群”。前一句“慎獨”,意為誠意則必內心端愨真誠,不虛驕做作,就如“惡惡臭、好好色”一樣,坦誠老實,不自欺而欺人,故正人于幽暗處亦必磊落、謹嚴,“慎獨”自處。這里的“慎獨”,更顯著的是針對“自欺”而言,是反“自欺”的。下一句“慎獨”則由“閑居”引發,抨擊君子之“掩”,論誠中包養意思形外,人前作秀只會弄巧成拙,也無異于掩耳盜鈴,故正人隱私處亦必謹守。這兩段話意思微異包養網評價,但都觸及“獨”的私處性以及戒備之的顯著意涵。歷代學者也都關注到這一點,包養價格如漢鄭玄:“慎獨者,慎其閑居之所為。”唐孔穎達:“故正人慎其獨也者,以其隱微之處,恐其罪惡彰顯,故正人之人極慎其獨居。”宋代朱熹也襲此意緒:“獨者,人所不知而己所包養一個月獨知之地也……蓋有別人所不及知而己獨知之者,故必謹之于此以審其幾焉……此正人所以重以為戒,必謹其獨也。”
顯然,文中“慎獨”強調的是即便在無人知曉、沒有監督的“閑處”,亦即私密情境下,正人包養意思仍然應懷有敬畏之心,嚴格自律,低廉甜頭復禮。文中“閑處”一詞也同時提醒,生涯中無疑有群居與獨處兩種保存場景,這也就帶來了兩類倫理空間,前者是群處而公開的(人前),后者則是獨處而隱秘的(人后)。群居空間的公共生涯,一是因有禮法的內在約制,且處在曾子所謂“十目所視,十手包養條件所指”的嚴密監視下,加之曾子時代,社會充滿“求聞”“求名”的沖動,奉法守禮、循規蹈矩之外,又或“巧舌令色”,求媚賣佞于年包養app夜庭廣眾,而決心“著其善”;而“閑處”則年夜為分歧了,禮法未及,“十目所視包養價格ptt,十手所指”又未達,這不啻于一個無拘無束、可盡情妄為的“不受拘束六合”,此時正人或會自律,而君子就恣肆了。上引“君子閑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正人而后厭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就尖銳提醒,“閑處”和群居的分歧空間場域,不僅構成了人前、暗裡的雙重倫理空間,並且還形成了公、私操守的異化和倫理的決裂。顯然,曾子所倡導的“慎獨”,以凸起的“閑居”矜持自守,使獨處亦如群居一樣,這就消解了私家之境的品德風險,從而化獨進眾,揚棄群、獨之異,又超出兩者之別,融化群-獨的決裂與異化,彌合公、私倫理空間的沖突,從而實現“吾道一以貫之”的倫理圓融。
曾子慎獨之獨,除了上述“閑居”的私處或說私家空間之不測,還有一層意思,即指意念的隱包養網dcard秘之境。上引“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正人必慎其獨也”,對句中的獨,朱熹注解為“人所不知而己所獨知之地也”。此中的“地”既實指一種隱私之境,而又與“獨知”一路,意指別人不知、只要我知的“念慮”上的精力之域,它具有內在性和封閉性,因為它還是不曾經驗性存在的“形而上”的意念。此似如《中庸》所描寫的“不睹、不聞”,又誠如朱熹所注解的“跡未形”。在此超驗的只要意念自感的隱微之境,曾子亦如“閑處”一樣請求“慎獨”——“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其意涵朱子有深切的闡釋:“別人所不及知而己獨知之者,故必謹之于此以審其幾焉。”所謂“審其幾包養一個月價錢”,即不克不及因己“獨知”而忘乎所以,或著意偽飾,或決心歪曲,相反,應戒懼審視,精誠其包養ptt意,一念之際,即必須存誠而往偽,即如曾子所強調的“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尋求真誠而純粹,在靈魂深處“正心直內包養網車馬費”。
不論是正心,還是誠意,都是主體自我的主動內在修為,它尋求的是一種很高境界的內心忠誠。當然,曾子也指出“不自欺”有不得否則的“誠中形外”的邏輯關聯性,“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此謂誠于中,形于外,故正人必慎其獨也。曾子曰: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富潤屋,德潤身,心廣體胖,故正人必誠其意”(《年夜學》)。可是即使這般,在“獨知”之境講求“慎獨”,依然是很難的。因為假如說“閑居”已屬私秘,而“獨知”的“念慮”之際,則是更進一個步驟的“獨”,是隱之又隱的形而上秘境,它的難以言傳,顯然是外界不易包養軟體窺知的,當然也是很難監察的。是以,這種情境下的“慎獨”,相較于“閑居”就難上加難,因為它觸及了“心諾”的別人無法感知的隱微。季札掛劍之動人,正因為他堅決踐行本身內心的許諾,是完整自愿、自覺而不受拘束的,真正做到了內心的忠誠,充足顯現了高度的精力自律和靈魂純一。曾子的“吾日三省吾身”,以及他的絕對的“守約”,就反應并印證了這一精力自律。
曾子的“慎獨”,以其極限化的修身尋求,蘊含了極致化的至善仰慕。《年夜學》開篇就說:“《年夜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平易近,在止于至善。”所謂“止于至善”,即必定要達到一種品德的幻想地包養sd步,“止者,必至于是而不遷之意。至善,則事理當然之極也”(朱熹《四書章句集注·年夜學》)。文中“當然之極”就深入提醒了曾子明德尋求的高遠性。《年夜學》中上面這段話,更為直白地表達了這種極致化的訴求:“湯之《盤銘》曰: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詩》曰:周雖舊邦,其命惟新。是故正人無所不消其極。”文中之“極”,“猶盡也”,有窮盡無以復加之意,實即極限化;而“正人無所不消其極”,更顯豁出一種絕對無條件的極限尋求。這種尋求,正傳神地折射出曾子“慎獨”的精力意蘊,即強調盡其在我者,而不論是“閑居”還是“獨知”,也不論情勢有何種變化,都嚴守一種絕對的律令,并將本身的言行甚至思惟,無限向此律令接近,心向往之,亦念茲在茲,無限地“求諸已”。所以曾子贊許“寄命”:“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年夜節而不成奪也。正人人與?正人人也。’”(《論語·泰伯》)也是以,曾子嘉賞“逝世而后已”地為包養合約仁:“曾子曰:‘士不成以不弘毅,任重而道包養sd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逝世而后已,不亦遠乎?’包養網比較”(《論語·泰伯》)這既表現了曾子的品節與情懷,也生動宣示了曾子尋求“其極”的品德幻想主義,以及矢志不渝尋求這一幻想的“日新又日新”的精力。
眾所周知,儒家主張“內圣外王”,既尋求全國年夜治,也著意人道的淳化,講究進則兼濟全國,退則獨善其身長期包養;而隨著濟世訴求的強烈,往往加倍關切修己養性,故而《禮記·年夜學》《禮記·禮器》《禮記·中庸》《荀子·不茍》和出土簡帛《五行》等儒家經典文獻中,屢見這個詞。嚴格說來,在儒家的理論體系中,可以說“慎獨”只是儒家“內圣”崇奉下的一種德性功夫,它既指向操守上的純粹,又包括“明心見性”的本體自覺,故而“慎獨”既體現了儒家的德性之美,又凸顯了儒家生命觀的通透。
責任編輯:近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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