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現代文論的認識誤區
作者:劉運包養情婦好(安徽師范年夜學中國詩學研討中間傳授)
來源:《光亮日報》
時間:孔子二五七六年歲次乙巳三月初三日己亥
甜心花園 耶穌2025年3月31日
情與理是中國現代文論一對主要的理論范疇。認為情與理是二元關系的存在,幾乎成為學界共識。事實上,這種二元存在只是主觀所作的理論區分,假如將它作為審美過程中的客觀存在,就成為認識的誤區。
在中國晚期文論中,《周禮·春官》說“興”,《禮記·樂記》說“感”,至魏晉遂構成具有詩學范疇意義的“興感”,由此又衍生出“玄感”“理感”新的詩學范疇。雖然在心思內容上,“興感”觸物生情,屬于感覺;“玄感”“理感”直覺玄理,屬于直覺,可是在心思現象上三者皆因“感”而生。也就是說,作為審美觀照之“感”,既包括情也包括理。情與理生生互證,而不是二元存在。
在詩歌文本中,情與理的表達重要有三種情況:一是感覺與意象并生,即景抒懷。如《詩經·月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因月起興,抒寫月下懷人之情。二是感覺與直覺并生,理寓情中。如王維《終甜心寶貝包養網南別業》:“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乘興獨往,美景自知,行坐之間,直覺水窮云起的無限禪境。三是感覺與頓悟并生,情寓理中。如蘇軾《和子由澠池懷舊》:“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爾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詩人赴鳳翔任職,途徑澠池僧舍,當大哥僧已逝世,壁上題詩蕩然,所以心生感歎。這種感歎并非直接抒發,而以“雪泥鴻爪”的人生哲理出之。是一覺即悟,又蘊含包養甜心網無限感歎。漢代以前的詩歌文本多描寫前一種包養軟體,魏晉以降則三者并存。特別唐宋以包養網單次后詩歌受禪學浸染日深,感覺與頓悟并生的詩歌則觸目皆是。
東晉時期,隨著玄釋之學的深度融會,《周易》論“神”的理論滲透,深入影響了漢代詩學“情志”說的內涵。道理一體,成為新的詩學理論形態。慧遠《形盡神不滅》說:“神也者,圓應無生,妙盡無名,感物而動,假數而行……化以感情,神以化傳。情為化之母,神為情之根;情有會物之道,神有冥移之功。”《易》學倡“神”,神的特點是周遍一切而無相,妙盡物理而無名,應感萬物而心動,只能借助筌蹄之言表達包養網VIP之;物化包養甜心網因情而感發,神乃因物化而無盡;情是感發物化的母體,神是感情產生的最基礎;情可體察物理之道,神有冥移遷化之功。所以神的內容或指性命現象之神,類似精力;或指認包養網評價知主體之神,類似心識;或指妙達物理之神,類似證悟。依照慧遠理論,“神→情→物”構成一個先驗的認知邏輯。這與《禮記·樂記》“感物”(安慰—反應)的經驗的認知邏輯,是年夜相徑庭的。唯因神是產生情的母體,情是感發物的母體包養意思,所以“感物而動,假數而行”皆以神與情的先驗存在為條件。尤為主要的是,“情”不僅感物而動,並且妙盡物理。這就是說,情感和認知是不成朋分的整體,在“感物而動”的瞬間,就完整能夠直覺事物的本質。所以東晉辛玄子《詩三首》之二曰:“寂通寄興感,玄氣攝動音。高輪雖參差,萬刃故來尋。蕭蕭研道子,合神契靈衿。委順浪世化,心標窈窕林。同期理外游,相與靜東岑。”所說的委任天然、身游世俗,且棲心幽冥年夜道,同時又等待游心于玄理之外,達到我空、法空的靜寂,完整是一種“游玄”的境界,這也是莊子逍遙游“無何有之鄉,廣莫之野”的境界。在這里,“興感”與“玄感”“理感”的內涵完整同等。觀照外物所產生的“感”,包養ptt或為情,或為理,或為道理并生。
從南朝至隋唐,作為宋明理學的先導,短期包養竺道生吸取《易·說卦》以闡釋涅槃,強調“窮理盡性,勢歸兼濟”。他認為,“理”既是“不易之體,為湛然常照”的本體,也是“法性照圓,理實常存”包養平台的法性。后來智顗即認為:“性是實性,實性即感性。極實無過,即佛性異名耳。”一切真諦,也就是真性。湛然又從“感應”的角度論述“理具三千”的意義,其《法華玄義釋簽》卷十四曰:“眾生由理具三千故,能感;諸佛由三千理滿故,能應。應遍機遍,欣赴不差。否則,豈能如鏡現像?鏡有現像之理,形有生像之性,若一形對不克不及現像,則鏡理有窮形事欠亨,若與鏡隔則容有是理,無無形對而不像者。”所謂“理具三千”,即一切現象無不蘊含世界真諦;“三千理滿”,即世界真諦無不圓照一切現象。最為主要的是說,在一切現象之中,眾生可感知“理”,圣者能應之“理”。二者包養意思的關系就好像明鏡能顯現像、外形可產生物象。這說明象與理圓融一體,是不成分離的存在。
從詩學理論上說,情形理是一個不成朋分的整體。雖有部門詩歌僅僅描包養情婦寫生涯中的小情致,如杜甫《江干獨步尋花》、楊萬里《小池》,直接描寫詩人觸目水光物色所產生的審美愉悅,可是年夜多詩歌寫景sd包養都是托物言志。“志”既是抒懷,也是依靠,是道理合一的產物。即使這些描寫小情致的詩歌,一旦超出水光物態、超出剎那情境,依然可以獲得生涯真諦的覺悟。試想溪花上的鶯蝶、小荷上的蜻蜓,安閒的心態、不受拘束的神態,不恰是世俗人生所匱乏的嗎?試與李白《玉階怨》“玉階生白露,夜久侵羅襪。卻下水晶簾,玲包養金額瓏看秋月”比擬較,包養網ppt不是能獲得一種更逼真的人生體悟?天然生物的不受拘束安閒與世俗人生的煩惱纏結恰好構成了鮮明的對照。所以清代葉燮《原詩·內篇下》指出:“曰理、曰事、曰情三語,年夜而乾坤以之定位,日月以之運行,以致一草一木、一飛一走,三者缺一,則不成物。”年夜到乾坤日月,小到草木禽獸,舉凡進詩,情形理“三者缺一,則不成物”,只是“理”天然地圓融于詩境詩情之中罷了。
從人生經驗上說,物象的本質意義具有客觀性,不以人的意志所轉移;物象的應感意義具有主體性,是隨人的移情而產生。“以我觀物”,得之以情;“以物觀物”,應之以理。這二者既是“經驗”和“先驗”的關系,又構成生生互證的包含關系。所以在詩歌文本中,情與理有顯有隱,卻不成分離。在主體觀照對象的剎那,對象的本質意義就潛意識地沁進主體的感情中。王維詩禪一體包養網車馬費自不待言,白居易也有數首以禪論樂的詩歌,如《好聽琴》:“天性好絲桐,塵機聞即空,一聲來耳里,萬事離心中。情暢堪銷疾,恬和洽養蒙,尤宜聽三樂,撫慰白頭翁。”詩人聽琴,瞬時在音樂審美中洗盡機心,頓覺萬事皆空。這種澹泊之“情”恰是由“三樂”的本質屬性而沁進心思的結果。詩人之所以感覺“情暢”“恬和”,也恰是音樂所蘊含的禪境所產生。從應感的角度說,白居易聽樂,興感與玄感、感覺與直覺就構成包養一個月價錢合一而非分離的關系。這說明,隨著人類思維的不斷進化,情與理相互包含,尚理也成為一種審美常態。
包養妹但是,在中國詩學中,那種超出感情台灣包養而直達理境的“玄感”“理感”之類,卻一向為人包養意思所詬病。玄言包養犯法嗎詩向來不為理論家所待見,自不用再說;宋人尚理,也遭到嚴羽的嚴厲批評。其《滄浪詩話·詩評》曰:“詩有詞理意興。南朝人尚詞而病于理;本朝人尚理而病于意興;唐人尚意而理在此中;漢魏之詩,詞理意興,無跡可求。”此中“不涉理路,不落言筌”(《詩辨》),是詩境的最高審美準則。事實上,“詩有詞理意興”即證明文、理、意、興是詩歌最基礎的存在方法。“不涉理路”,也不是說詩不言理,而是理在境中,意超象外。宋詩自不用說,即如唐人杜甫《后游》“山河若有待,花柳自無私”,沈德潛《說詩晬語》卷下不也謂之“進理趣”么?嚴羽所說的“興”既是“詞理意興”圓融一體,必定包括著道理。問題在于:從詩歌發生上說,情與理有無先后邏輯、主次之別?中國詩學沒有細致論證,現象學美學卻作了深刻闡釋。“感情先驗”是現象學美學的基礎主張。但是,基于“感情先驗”的感覺,還蘊含一個“先知”的問題。杜夫海納《審美經驗現象學》即從藝術審美角度闡釋了“知”與“感”即情與理的包養一個月價錢關系問題:“知不是在感之后。知不是對感的一種思慮,不是感借以從某種自覺狀態(走)向某種知性狀態,從參與走向懂得的那種思慮。感覺是立即是有智性的。……感覺使這種知復活;這種知使感覺具有智力。我所覺得的東包養網心得西——審美對象表現的東西——有一種意義。”主體感知的“意義”當然指理。從心思現象上說,感情的“先驗”蘊含著“先知”,“感覺”與“智性”始終并生。
這說明,包養甜心網情與理既無先后順序,也無主次之別,而相互包含,互證生生。劉禹錫《竹枝詞》之七:“瞿塘嘈嘈十二灘,其中途徑古來難。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高山起波瀾。”說人心惟危,當然可以說是言理,何嘗包養行情不是詩人迭遭讒諂之后的人生感歎?可以說,一切感情或包含性命的關懷,或透視世界的真諦。海德格爾的《林中路·藝包養平台術作品的根源》說,“我們對凡·高的油畫的提醒試圖道出這種真諦的生發”,“美是作為無蔽的真諦的一種現身方法”。移植到中國詩學中,也可以作為“興感”與“玄感”“理感”相提并論的又一理論依據。是以,在審美過程中,情與理是并生關系包養網心得而非二元分立關系,不成將“理”逐出詩境之外。
責任編輯:近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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